又逢红豆 文 / 某大年某小月

钱家洼

我一直喜欢宗璞，也一直喜欢红豆。对红豆的执爱源于曹荣版的《西游记后传》片尾曲《相思》“红豆生南国，是很遥远的事情”，绵绵的调子绕得心里柔柔的。而让我感受到红豆的凄美的最是宗璞笔下的《红豆》。
它描写了青年女大学知识分子江玫和银行家太子爷齐虹因为生活态度相佐、政治理想相异等种种原因相恋相爱却不能相守，爱得炽热却只能无疾而终的悲剧爱情故事，向人们展示了两个拥有不同思想处于不同阶级具有不同性格的青年人在祖国冲破黎明前的那个特有的夹杂着黑暗与希望的年代里灵魂振动、艰难曲折、缠绵悱恻的心灵之恋。造成江、齐两人爱情悲剧的原因很多，具体来说一是作者宗璞所处时期文艺任务的限制，更主要的原因是男女主人公所处的风火动荡林弹雨的年代与人性的博弈的结果。
沈从文先生曾经说过：历史的本质是事功，文学的本质是有情。而1957年的中国文艺世界还是笼罩在政治型文化的单色阴影下，把作品与政治结合起来，使文学作品的主要任务是歌颂社会主义，赞扬无产阶级英雄，写作的内容的标准形式也是爱情为革命服务的模式。作者显然为当时的创作风气所影响，文章从头到尾就处处暗示或者明透着这场爱情的悲剧性。古有红豆最相思的说法，此文中红豆也是一种意象。它和文中的雪花一起如同一层薄薄的愁烟氤氲着江玫、齐虹两人的爱情的全过程，起、伏、曲、折、离分，使两人的爱情至始到终都沉浸在一种梦幻的易碎的迷离的情境里。此文一经起笔便是阴沉天空下漫天飘舞的雪，一如六年前江玫与齐虹惊鸿一瞥心鼓雷动爱情萌动的那个下雪天。接着耶稣头像里的墙面洞里“血点儿似的两粒”红豆现，淙淙的爱情回忆起。不由让人想起江齐两人爱情关键点，每一次的转折也是缭绕在似血般的红豆上与冷冬蒙蒙的雪花间。初相见，在雪天，惊鸿一瞥便暗生情愫。齐虹，一贯只看着自己前面三分地的他突然受到一种磁力的吸引，让他注意起了以后他用生命来爱的女孩，女孩“身上活泼的气氛，脸上鲜亮的颜色搅乱了他”他不由自主的“抬起头着了她一眼”。江玫，夜来人静微躺在床上总是浮现那“一张有着清秀的象牙色的脸，轮廓分明，长长的眼睛，及迷惘的作梦般的神气”。再相近，雪花停暂，冬天去，月光路长，春天里，暖和处，爱情存在，相爱渐。初分歧，红豆夹子破裂，红豆迸出，正预示着江玫和齐虹曲折的爱情一样，一有裂痕，缝便越来越来，不得善终。矛盾升级无法补，萧素被捕，局势不稳，齐虹举家将迁美。雨夜里，江玫得知父亲屈死真相，悲愤更深，齐虹说“我恨不得杀了你，把你装在棺材里带走”，江玫说“不宁愿听说你死了，也不愿知道你活得不像个人”，裂痕无法弥补，注定分离，极力珍惜离别前的时光。曲终，终要分离，下雪天，雪花纷纷，西楼门前别，齐虹黯然失魂坐车离到，江玫只能用“我不后悔”作了爱情的最后告别，心里流下无言的泪水，我不后悔的是和你相爱，我不后悔的是选择我的理想，我不后悔的是要将你记在心里一辈子。贯穿全文的雪花意象及起折情节的红豆都赋着作者精心的暗示。他们的爱情如冬天纯洁的雪花一样，美好易逝，承受不住如春天一样回暖的时局的鞭打。红豆似血，却注定要藏着撕心裂肺的往事。
文学的本质是人性，而人性的本质是情感，所以说人学即文学。虽说《红豆》受当时文艺风向的影响，全文都隐晦的述说着江玫和齐虹两人的爱情会终成悲剧，但还是从人的角度出发含蓄的表现出了江玫与齐虹在痛苦与欢乐交融的时代洪流里面对人生理想与爱情离分抉择的重重心理矛盾，体现了一定的人文关怀。可以说，江齐两人的悲剧更是他们性格不同立场不同阶级不同造成的，他们的不同使他们的思想情感、对事物的看法以及在时代洪流中的选择注定不同。江玫是一个在时代洪流中不断成长的知识分子，她在同屋萧素的指导下以及革命时代的推动下，一步一步的朝着**的方向前进，她慢慢的把向往“认识必然”的自由转到全民的自由，**的自由，她参加诗社，她参加，她为一切于苦难中的大众而悲愤而仇恨，她爱的是无阶级的广阔的自由。不可置疑的是，江玫也很爱齐虹，虽然她知道她和齐虹在某些方面是永远也不可能一致的，可是她也不放弃与齐虹的感情。在和齐虹争吵过后，她还是一如继往的爱着齐虹。在她很敬爱的萧素要她忘掉齐虹的时候，她对萧素发怒，这也是唯一一次对萧素发怒。“忘掉他，忘掉他，我死了，就自然会忘掉。”她对齐虹的爱是入了骨子里的，不知道齐虹如何闯入她的生命里，也不知道如何把他赶走。而齐虹是一个完全的自我的人，他对江玫的爱是一种近乎理想化的爱，爱到了生命里。他认为“自由就是什么都由着自己，自己爱做什么就做什么”，他恨人类，只除了江玫，所以江玫就是他的一切。他的爱是伟大的也是自私的。正像萧素说的“齐虹的灵魂深处是自私残暴和野蛮”。爱之深，责之切，他对江玫的占有欲的来源是他内心汹涌的爱意，那种恨不得将江玫藏起来不被世界上的其他生物所窥视希望把江玫揉时他身体里的爱意，他脸上疯狂的不安的绝望的烦躁的神情全是因为他爱得不知所措。他认为让江玫离开是对江玫最好的选择，所以他选择了离开。他最后放弃抢走江玫是因为不想江玫恨他，这就是人之感情到了浓处的矛盾与无奈，悲伤与痛苦。 江玫选择留下，是因为她意识到自己还有责任去完成，她还有母亲还有萧素，还有千千万万如母亲和萧素般的人需要她去承担。江玫和齐虹不是不爱，而是爱得太深，太深所以要有所割舍。江玫用爱情成全亲情和理想，齐虹用自己的痛苦成全爱人的选择。这都是遵从人性的选择。人性是复杂的，有时候必须忍着疼痛微笑。以心藏深爱成全大爱，这便是人性，这便注定了江齐两人的爱情无法避免的以悲剧收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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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玫和齐虹的爱情被世俗被政治被时代洪流轻剪裁，相离两地，分飞两处，无计再相随。可怜，可叹，遗憾，如果两人再退一步，如果时代再换一下，是不是又会是另一种结果。可惜，历史不能假设